和小时工阿姨约好的时间快到了,本来捧着手机瘫倒在沙发上,看了看表,一跃而起。旋风一般冲进厨房,把晾在架子上的碗筷收好,把电饭煲内胆外壁洗净擦干。然后等着敲门声响起。
在这栋楼住了十多年,邻居们要么搬走了,把自己家变成学区房租出去,一年里也见不到几面,要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有位去年还自己骑着车去湖边捧个歌本唱歌的奶奶,今年已经需要以轮椅代步了。每天有一位小时工阿姨来推着她出门溜达,见谁都脸上带笑。
后来我发现这位阿姨能够出入好几位邻居的家,到了饭点,这些邻居家里都会传出很熟悉的西南风油烟味儿。再后来我听到她跟老奶奶说的是四川还是重庆话,跟其他人也都乡音不改。神奇的是,似乎大家都能听懂。过了几天,我们家那位热爱跟人搭话的重庆人,也和她搭上了话。原来她居然包揽了我们楼好几家的清洁,还给他们做饭。我们家的重庆人顺口说了一句,“那什么时候也来帮我们打扫卫生嘛!”她立刻掰着手指盘算起来,“星期六下午得行不得行?”
她第一次来之后,第一段所述就成了后来的常态。其实阿姨打扫的效果非常惊人,卫生间和厨房墙上的瓷砖闪闪发亮,抽油烟机重见天日,让人不得不服。但是阿姨使的一身横练功夫,钢丝擦刷万物,电饭煲的液晶面板好像被冰川划过,模糊不堪,锅的内胆也变大花脸了。后悔自己没有先嘱咐一句。但是看着她大汗淋漓,而且看着我们家的一堆破烂不离不弃,又觉得还是应该感激,脑子里还冒出来“微斯人,吾谁与归”这样的话。
其他家对这位阿姨简直推心置腹,她手里有好几家人的钥匙,可以随时买好菜长驱直入开始做饭。我也很想把钥匙给她,自己可以带着娃出去玩,但是家属非常有“敌情意识”,哪怕家里其实没啥贵重东西,也觉得钥匙绝对不能给不熟的人,我不但要陪困在家里的娃,还要跟热情的小时工阿姨聊天。聊天特别耗神,有时候简直恍惚间觉得自己也劳动了两个小时。
那天跟阿姨聊起我们明年可能要搬家,阿姨非常紧张地问要搬去哪里,得知目的地离我们现在住的地方还有一定距离之后,她很黯然,“那我就没办法帮你们打扫了哦”。最近我们的话题,都围绕着搬家,一说起我们要搬家,她就长长地叹气,让我简直有了罪恶感。一想到到时候家里可能又会猪窝化,我也有点黯然。可是算了算小时工阿姨的工资,又觉得可以买家用机器人,大概以后也会省事很多。这大概也是家务劳动的AI化未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