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伟长:大学校长不是官(组图

  7月30日上午,“钱伟长逝世”的消息,从钱老两年间基本没走出的病房里,迅速地传遍了全国。随着钱伟长先生离世,不禁让人想到一位位大师的相继离去,他们代表的不仅是一个时代,更代表了一种理想、一种风范。在这个缺少大师的时代,钱伟长留下的最大财富是教育思想,这也是他在“三钱”(钱三强、钱学森、钱伟长)中独树一帜的地方。

  作为一名历史人物,官方对钱伟长的解读是3个标签:科学家、教育家、社会活动家。民间对他的解读另有角度,比如“武器科学家”、“学者”,钱老是一个发光的“多面体”。

  1983年,亲自下调令,任命钱伟长为上海工业大学校长,并加注“此任命不受年龄限制”,这正是钱伟长担任“终身校长”的由来。钱伟长旋即在这块自留地里展开大刀阔斧的实验,最有影响力的是“拆墙运动”,即破学校与社会之间、师生之间、科系之间、教学与科研之间的“四道墙”。之后,就是推行“三制”,在全国率先推行学分制,并形成了以学分制、选课制、短学期制为核心的特有教学管理模式。

  “他在教育理念上的超前性甚至要高于他的科学眼光。”上海大学老书记方明伦说。他还记得,1993年,钱老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上海工大参考高中会考成绩录取。1997年,合并后的上海大学又这样搞过一次,“会考成绩5A4B可进上大,7A2B可挑专业”。

  据上海大学教务处介绍,对97级学生的就业水平及就业后的发展跟踪表明,这届学生是最优秀的。由于上海5所著名高校的联合反对和对上大抢走生源的投诉,两次试验昙花一现。

  另一位被视为钱老亲密同事的上大教授戴世强说,“他的未竟事业是将上海大学打造成‘中国的加州理工’,为上海打造一所与上海齐名的大学,他的教育思想是留给我们最可贵的财富和遗嘱,我们只要照做就可以了。”从2004年起,上大开始组织对钱伟长教育思想的系统研究。

  每逢人生面临重大选择的关口,是“爱国”这枚重砝码决定天平倾向何方。戴世强总结为“六大爱国关口”:

  在进入清华历史系第3天,钱伟长决定学物理,因为这一天正是1931年9月18日,“当时清华有航空系的话,他更可能学航空。”

  从清华毕业后,钱伟长考取了第7届留英公费生,因为要转道横滨,发现护照上有日本签章,同船公费生们一致认为有失国体,将护照扔进黄浦江,“是钱伟长挑的头,林家翘等跟着。”

  1948年,钱伟长准备赴美加州理工学院喷气推进研究所工作,填写申请表时,在最后一栏“若中美交战时,你是否忠于美国?”他不加踌躇地填“NO”。

  制订自己的专业计划时,放弃专长而转入国家急需的自动化等全新领域,他那句“中国的需要就是我的专业”流传开了。

  当了25年“”,无怨无悔地搞科研,“‘文革’结束后,关于钱老的谣言很多,传他要叛逃国外。一点儿抱怨没有不可能,但他很快就走了出来,说这是母亲打屁股打错了。”

  担任上大校长,践行着教育梦、强国梦,“他生前就知道自己等不到一所优秀的大学在中国出现那一天,但他在踏踏实实地为后人铺路。”

  2005年7月,93岁高龄的钱伟长穿着大红校长服出现在主席台,这是他最后一次参加上大毕业典礼,这次他修改了上大校训,“我们的校训是‘自强不息’,我希望加两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如果说“洋务运动”和“革命”是中国最早两代留学生的关键词,那么“三钱”先后离去,他们所代表的那个以“科技强国梦”为特征的第三代中国留学生时代也渐渐远去。

  “为什么我们的学校总是培养不出杰出人才?”钱学森先生去世之时,从高层领导到各大高校、从媒体到学者,都曾热烈讨论过这一“钱学森之问”。“钱学森之问”对中国教育进行了总起性的追问;钱伟长的教育实践、以身作则,深深刺痛着中国教育的现实。

  钱伟长是跨界能人,文史、理工双全,一生都在华丽转身。敢揽“中国的需要就是我的专业”的“瓷器(China,中国)活”,是要有金刚钻的。

  “若在今天,钱伟长能否考取清华及能否自由转系,还得打个问号。”方明伦说。钱伟长进清华的成绩单是中文100分、历史100分、物理5分、数学和化学共考了20分、英文0分。

  钱伟长被扣“大”的帽子,主要罪状正是主张理工合校,这被视为反对苏联模式。担任校长后钱伟长用“拆墙”的实际行动为自己平反,“那种把学科与学科之间界限划得很严、各种专业分工过细、互不通气的孤立状态必须打破。我们主张理工合一,文理渗透,反对现在国内中学就文理分家的现象。”

  他有两套名片,一套是去北京开会时用的,上面是其社会职务;一套更常用,上书“上海大学校长、上海市应用数学和力学研究所所长、《应用数学和力学》主编”。戴世强称“校长、所长、主编”是钱老的“三件宝”。

  戴世强说,“打成,从某种意义上说挽救了钱伟长的学术,他的29个社会职务只剩下教授一职,而且从一级降为三级,但从1958年到1966年,他完成了科学咨询、建议百余件,讲课12门,编写教材约600万字,为杂志审稿300余件,1982年又拿了一次国家科技二等奖,这完全是个人成就。全国一千多所高校的一万多名校长都应该以钱老为例,思考今天应该怎样当校长。”

  钱老不挂虚名,事必躬亲,上海大学新校区规划草图就是他画的,教学楼之间以长廊打通,还特意为女厕所增加了蹲位。“细心的人一定能发现,钱先生在专注地讲话时,会不由自主地从桌上的报纸上撕下一个小角(面积大约1—2平方厘米),放到嘴里嚼,大概有助于思维吧!我留意了一下,没见到他把嚼过的小纸片吐出来,有点像影视里地下工作者暴露时那样把纸片咽下去了。”戴世强说。

  诚信是钱老对现今学术造假的又一现实刺痛。一名研究生毕业后,别的学生用他提供的程序,无论如何得不到论文中所述的结果,这是涉嫌假算!钱老知道后很生气:“现在就假算,将来不是要祸国殃民吗?”他定下规矩:研究生在学位论文答辩前,组织程序考核,必须通过试算。

  处理过几起剽窃案的方明伦说:“防麻烦的最好办法就是教授不要随便署名。”钱伟长指导研究生的论文,从来不署名,出书从不接受稿费,而是要来一些书一一送给朋友和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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