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俗趣谈》之第六十六: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看见士隐抱着英莲,那僧便大哭起来,又向士隐道:“施主,你把这有命无运,累及爹娘之物,抱在怀内作甚?”那僧还说:“舍我罢,舍我罢!”士隐不耐烦,便抱女儿撤身要进去,那僧乃指着他大笑,口内念了四句言词道:

  结果是:正月十五日元宵之夜,“士隐命家人霍启(谐音祸起)抱了英莲(谐音应怜)去看社火花灯,半夜中,霍启因要小解,便将英莲放在一家门槛上坐着。待他小解完了来抱时,那有英莲的踪影?”正应了道人“惯养娇生笑你痴,菱花空对雪澌澌。好防佳节元宵后,便是烟消火灭时”的谶语。

  这四句诗表面上是在写英莲,其内涵则是写贾家,寓意贾府破落之开始。丢了英莲后,甄士隐得病。三月十五日葫芦庙炸供起火,接二连三、牵五挂四地将一条街烧得如火焰山一般。从此甄家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英莲更是命运多舛,最终落入呆霸王薜蟠之手,受尽薛蟠和夏金桂的折磨,终致“香魂返故乡。”

  第二个元宵节:第十八回《皇恩重元妃省父母,天伦乐宝玉呈才藻》,在这回及上回章节中,作者不厌其详地记录了荣宁两府为接待元妃而大兴土木兴建大观园及贾府元宵夜元妃省亲的盛况。小说中这样写道:

  至十五日五鼓,自贾母等有爵者,皆按品服大妆。园内各处,帐舞蟠龙,帘飞彩凤,金银焕彩,珠宝争辉,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长春之蕊,静悄无人咳嗽。贾赦等在西街门外,贾母等在荣府大门外。”待元妃进入园中,“只见园中香烟缭绕,花彩缤纷,处处灯光相映,时时细乐声喧,说不尽这太平气象,富贵风流。”“清流一带,势如游龙,两边石栏上,皆系水晶玻璃各色风灯,点的如银花雪浪,上面柳杏诸树虽无花叶,然皆用通草绸绫纸绢依势作成,粘于枝上的,每一株悬灯数盏,更兼池中荷荇凫鹭之属,亦皆系螺蚌羽毛之类作就的。诸灯上下争辉,真系玻璃世界,珠宝乾坤。船上亦系各种精致盆景诸灯,珠帘绣幕,桂楫兰桡,自不必说...

  正月十五日元宵节元妃省亲,大观园初建成的贾府兴旺发达的鼎盛时景象,于今天来说倒算不得什么,但在几百年前,即令宫中出来的元妃也在心里默默叹息道:“太过奢华破费了。”在盛世繁华的背后却是令人不忍的心酸。元春虽贵为皇妃,享尽人间富贵,她一年三百六十日,独居深宫,孤苦伶仃,没有自由,没有欢乐,更遑论宫廷内你死我活的争斗。元春即便回到自己生于斯长于斯的家中省亲时,也不能与父母姐妹促膝言欢,那表面上的强言欢笑却无法掩盖骨子里的凄凄惨惨戚戚。是啊,元春的那句“不得见人的去处”,让人体味到她内心欲哭而不能的痛楚。

  第三个元宵节:第五十三回《宁国府除夕祭宗祠,荣国府元宵开夜宴》,其时的贾家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荣国府度过了最后一个欢乐的元宵节。小说中这样写道:

  至十五日之夕,贾母便在大花厅上命摆几席酒,定一班小戏,满挂各色佳灯,带领荣宁二府各子侄孙男孙媳等家宴...当下人虽不全,在家庭间小宴中,数来也算是热闹的了。当又有林之孝之妻带了六个媳妇,抬了三张炕桌,每一张上搭着一条红毡,毡上放着选净一般大新出局的铜钱,用大红彩绳串着,每二人搭一张,共三张。林之孝家的指示将那两张摆至薛姨妈李婶的席下,将一张送至贾母榻下来。贾母便说:“放在当地罢。”这媳妇们都素知规矩的,放下桌子,一并将钱都打开,将彩绳抽去,散堆在桌上。正唱《西楼·楼会》这出将终,于叔夜因赌气去了,那文豹便发科诨道:“你赌气去了,恰好今日正月十五,荣国府中老祖宗家宴,待我骑了这马,赶进去讨些果子吃是要紧的。”说毕,引的贾母等都笑了。薛姨妈等都说:“好个鬼头孩子,可怜见的。”凤姐便说:“这孩子才九岁了。”贾母笑说:“难为他说的巧。”便说了一个“赏”字。早有三个媳妇已经手下预备下簸箩,听见一个“赏”字,走上去向桌上的散钱堆内,每人便撮了一簸箩,走出来向戏台说:“老祖宗、姨太太、亲家太太赏文豹买果子吃的!”说着,向台上便一撒,只听豁啷啷满台的钱响。贾珍贾琏已命小厮们抬了大簸箩的钱来,暗暗的预备在那里。听见贾母一赏,他们也忙命小厮们快撒钱。只听满台钱响,贾母大悦...

  此处描写元宵节观灯、看戏、饮酒更加细腻,真的好一番热闹景象!在这热闹景象的背后是什么呢?这从那天凤姐讲的一个“聋子放炮仗”的笑话中已探知其寓意了,这就是:贾府已经到了树倒猢猴散的时候!

  是啊,鼎盛之后的荣宁两府,灾祸频出:“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欠命的,命已还;欠泪的,泪已尽。看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枉送了性命。”

  家是如此,国也亦然。物极必反,盛极必衰。当一个家族、一个国家被表面的繁荣所迷惑的时候,也是由盛而衰的开始。唐王朝的安史之乱是伴随着贞观之治而来,康乾盛世之后的大清帝国,即迅速进入中国历史上最贫弱、遭受外辱最严重的历史时期。

  由此可知:小说《红楼梦》决非“大旨谈情”的《情僧录》,更不是什么《风月宝鉴》,而是一部集中国封建社会政治、经济、文化诸方面大成的《资治通鉴》。鲁迅先生曾说过:“单是命意,就因读者的眼光而有种种: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鲁迅《集外集拾遗》)这就是说:有一百个读者,就有一百个《红楼梦》!

  好啦,值此元宵佳节,我们暂停对于小说《红楼梦》主旨的讨论吧。希望博友都走出书斋,共同欣赏那“火树银花”的不眠之夜!正如唐代诗人苏道味《正月十五夜》诗中写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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