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身私教与客户各有故事

  去年10月,做完第一次孕前检查,张悦(化名)从医生嘴里听到的“诊断”让她有些哭笑不得:先减掉至少30斤,再考虑怀孕。

  “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北京某民企工作的张悦身高165cm,体重160斤。自称“吃货”又不爱运动的她,胆固醇超标,一度自嘲“身高体重就快一样的数儿了”。

  那天离开医院时,她询问医生如何科学减肥。医生给她的答案是:去健身房找个私人教练吧。

  对于以前从未关注过健身世界的张悦来说,这扇大门,必须去推开了。而健身这个行业,近两年已被从国家层面上予以了重视与支持。健身更多地与时尚、健康、优质的生活绑定在一起,成为诱人而健康的选择。

  全民健身、各地马拉松比赛和户外运动、各式健身软件、各种网络健身视频……在眼花缭乱的健身世界,当下,健身教练却更多与私人定制联系在一起。随着人们对健身效果和自身健康的重视,不少人越来越愿意花更多的钱请私人健身教练,而非自己盲目地锻炼。

  然而,有私人教练的健身爱好者,与他们的健身教练们,都有着许多对健身、对行业的无奈。张悦身上发生的健身故事,似乎能够代表着这个群体的众多人。

  “这辈子都没去过也没想去过健身房,更别提什么私人教练了!”然而张悦的公司希望女同事们错开时间生孩子。对张悦的希望是“最好在2017年、也就是她32岁的时候生孩子”,这让她不得不将“原本准备随意”的生娃大业“计划”起来。

  最初,张悦并未选择健身房。她下载安装了四个健身软件,买了跑鞋、跑裤、运动腰包等全套跑步装备,并给自己制定了“每天按健身软件给定的计划锻炼一小时、每两天跑步一次”的减肥计划。

  三个多月后,她瘦了7斤。而这7斤,在随之而来的春节小长假里,全都又结结实实地长了回来。

  “超沮丧,我就到网上查,可能还是因为管不住嘴。”张悦对法治周末记者说,“我的运动量不足够抵消吃进去的热量。”

  于是,过完春节,她抓着闺蜜的手,硬着头皮,走进离家最近的一家健身俱乐部。“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后一根减肥稻草了。”

  预期设想的那些对自己身材和不良生活方式的指责并未发生。在了解张悦的诉求后,前台的销售人员将她介绍给一位私人教练。

  这位自称Jason的教练长得高高大大,肌肉结实可见。他非常礼貌地让张悦脱掉鞋和袜子,站到体测机上。

  体测表上显示的结果,与医生的诊断颇为相似:张悦需要减掉35斤脂肪、增加6斤肌肉。

  “一般到健身房来请私人教练的女会员都以减脂为主,男会员主要都以增肌为主。”Jason对张悦介绍着,带她参观了健身俱乐部的场馆、课程安排和健身器械。

  在这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张悦曾对健身房的种种顾虑,一一被Jason打消。再想到生娃大业,她又是“硬着头皮”,花6000元办了健身俱乐部的会员卡,又花9600元买了24节私人教练课。

  “当时真有些孤注一掷的感觉,交钱时,分明感觉到了肉都疼。”张悦认真地调侃道。

  “Jason会很明确地说教练不是万能的,只是根据会员自身状况和需求,为会员制定科学的健身计划,在训练中,指导会员做标准动作,防止运动伤害,这对于零起点健身者来说至关重要。至于健身效果,更需要会员自己在饮食和运动频率上的配合,他无法保证。”

  更让她感觉到选的教练真心不错的是,最初她希望一周上三次私教课,八周上完看效果,因为“同事找的私教就是这样说的”。可Jason让她一周上两次私教课,每周自己多加一次跑步,这样可以把上课时间延长到12周,“省钱”。

  “后来才知道,同事找的另一家健身房的教练并非体育专业出身,在健身房也主要是做销售;而我比较幸运,第一次误打误撞请私教,碰到的是专业健身教练。”张悦说。

  对于已经做了5年私人教练的Jason来说,新会员意味着新的提成、新的工作挑战、新的朋友,也意味着课程的重复解释。

  “以前没有真正接触过健身的会员,会提许多我们解释了无数遍的基础问题。当然,这是我们必须也是应当做的工作,可这么多人对健身有着这么多的误解,还是挺让我们业内人士无奈的。不过,这也是我们工作的动力。”Jason的同事和好友Kim对法治周末记者说。

  “开始她问我‘出汗是不是就是脂肪在燃烧?我坚持锻炼和控制饮食,是不是一定能3个月减掉20斤?我晚上没忍住吃了烤肉会不会胖回去?’这些问题,我无法简单回答个‘不一定’,我必须给他们解释清楚里面的科学原理。但有些听上去不太符合他们的‘常识’。”Jason说。

  在专业健身教练们看来,吃是减脂增肌过程中的关键环节。“要科学地吃,而不是不吃。”Kim无奈地叹了口气,摘掉刚刚训练时戴着的护腕说,“有些女会员,白天训练完,我会告诉她们,晚上吃一小碗橄榄油拌蔬菜,转天最好要吃鸡蛋或鱼肉补充蛋白质。她们不听,就是不吃。”

  这样的结果,是瘦得反而慢。“因为减脂需要提高代谢率,越不吃,人体代谢率越低,代谢脂肪的速度就越慢,而且极易反弹,时间久了对肠胃还不好。”Jason说,有个别会员练到最后效果不佳,还责怪教练“没带自己练好”。

  “心里觉得挺冤枉的,但这也是常有的事。会员们平时都很忙,大多数人还比我们年龄大,我们无法要求他们完全接受并按照我们的要求来,所以也只能尽力告诉他们什么是科学的、什么是可能会带来伤害的。”Kim说。

  Kim做了3年专职私人教练,换了3家健身房。他和Jason都是体校毕业,都来自东北,在专业健身培训机构参加培训,然后考取了国家的“健身教练社会体育指导员国家职业资格证书”。作为健身教练,在健身房工作,他们被要求“需要一个英文名字”。

  两人认可现在这家健身房,也是因为“这家在招聘时看重这个证书和教练的过往经验”。“很多健身房在招聘私教时,都不重视这个证书的。”Kim说。

  “2015中国健身教练职业发展报告”中提及,健身教练门槛低,有48%的健身教练“无专业背景”。从2008年到2015年,北京地区参加考试的健身教练有6661人,获得不同级别职业资格证书的只有2732人。

  北京有无法精确统计的几千家健身机构和若干个人健身工作室,若每家机构只有5名健身教练,也远远高于获取证书的人数。加之健身教练这一行并未强制要求持证上岗,门槛自然而然就被降低。

  对于Jason和Kim这样本可以“高枕无忧”的持证教练,他们找工作却难于非持证教练。

  “因为我们有证书、有经验,就意味着我们要求的薪资会更高。健身房在招聘时,肯定更愿意招薪资低一些的年轻教练。”Jason说。

  张悦的私教课程从今年3月1日正式开始,每周两次。在两个半月的时间里,张悦努力完成Jason教练制定的食谱和运动计划,成功减掉了8公斤脂肪,增加了2公斤肌肉。正当她卯足劲儿准备一鼓作气时,Jason告诉了她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Jason5月底要离职了,张悦是他在这家健身房上课的最后一位会员。而张悦正打算6月初上完课后,再买12节私教课。

  Kim可以吗?毕竟在过去的3个月里,张悦和两位教练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而Kim要和Jason一同辞职走人。

  新教练是完全陌生的面孔。“我这才发现,原来每个教练都有自己的偏爱,比如Jason就比较喜欢利用壶铃、踏板、瑜伽球等来让我做动作,而新换的教练更偏爱健身器械。以前,我以为每个教练上课的模式都是一样的呢!”张悦说。

  对此,她与新教练Micheal进行过交流。Micheal小Jason5岁,今年刚到健身房工作。作为零基础健身者,张悦并不知道“健身教练社会体育指导员国家职业资格证书”的存在,她只是凭教练的年龄认为:Micheal在资历和经验上,一定和Jason有差距。

  Micheal尝试打消她的所有顾虑。“他告诉我,只要能帮助我的目标达到、不让我受运动伤害,就都是可以的。让我相信他。”张悦对法治周末记者说,她表面附和,心里还是在纠结要不要继续买课。买还是不买,都有达不到健身目标体重、甚至是反弹的风险。

  两节免费私教课的不适应,让张悦对健身的热情确实冷却了不少。“运动时有些泄气,吃饭也稍微放松了。”

  “极度害怕减肥成果付之东流”的她又在微信上联系了Jason。这时的Jason已在自己体校师兄成立的一家健身工作室开始了新工作,与之前的健身房相距10公里远。

  Jason同样告诉她,不要太担心Micheal的训练方法,同时肯定地告诉张悦:新教练的训练效果,肯定没有他的训练效果好,毕竟Micheal是去年刚从体校健身专业毕业的学生,经验有些欠缺。

  Jason没有告诉张悦,Micheal还没有考取资格证书,因为他知道,太多健身教练都没有,“说了对同行不好”,而且有没有证书“其实也并不影响他们漂亮地帮助会员完成健身目标”。

  对于“零基础”也能“七天拿证”的报道,Jason也听说周围有同事、朋友确实是这样拿到的证书,但只是极少数,因为“不少工作机会也不需要证书”。

  张悦主动提出能否到Jason的工作室继续和他上课。Jason没有拒绝,但请她考虑交通和资金成本,“毕竟路程更远、这边一节课的费用又更高出了两百元”。同时,张悦在现健身房的会员有效期,还远未到期。

  自嘲“朝九晚七小白领”的张悦,只能打消追随Jason的念头。“我确实承担不起那么多交通时间。”

  尽管对Micheal还是半信半疑,但张悦还是又咬牙买了12节课。“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嘛。”出于对Micheal的半信半疑,除了每周上两次私教课,张悦决定自己来健身房按照Jason的老方法,自己练一次。

  试了两次,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坚持。“等你真正一个人练的时候,才发现私人教练的真正不可或缺之处,是监督。”

  “教你健身的方法动作、保护你不受运动伤害、传授你科学的健身知识,其实都是其次。最主要的,是私人健身教练有点类似于中学上自习时在讲台上盯着你看的班主任,他在,你就能坚持,不太敢偷懒。”她说。

  意识到了这一点,张悦对Micheal的心理抵触少了一大半,而对于效果,她仍然有些忐忑。会员制限制了她对私人教练的持续合作,却也给了她更多选择——“先上6节课看看,大不了再换教练”。

  “健身房薪资调整后,我们每个月同样的课时和工作量,收入少了三分之一。”Kim介绍说,张悦年初刚来健身时,健身教练当时的课时费与课时数成正比,即每月上的私教课越多,每一节课的课时费就越高。

  “如果一个月上160节课和一个月上100节课,每节课的单价课时费能差30元,收入上,就是4800元的收入差距。”Jason说。

  按照当时的薪资标准,正常课时的教练,拿到手的月薪可以过万。有些资历较高的教练,偶尔还能月入两万。

  新经理的到任带来了颠覆性的改变。新经理改革了健身房的规范制度,涉及私人健身教练的改革只有薪资:以后课时费一律都只有原最低标准60元/每节,再加底薪。

  据Kim了解,其实不少健身房早就采用了统一课时费的模式,这样有利于“新人”进入,却不利于留住“老人”。

  “新人多得是,老人还成本高。”Jason对记者说,不少有资历和经验的健身教练,都会在健身房里积攒够一定经验和人脉后,自己出去“单干”,即成立个人工作室。他现在工作的地方,就是师兄自己开办的健身工作室。

  工作室并不大,位于朝阳区东南三环。持证、有经验的健身教练现在共有5人。工作室野心并不大,目标客户群就是附近几大较高端小区的住户。600元一节课,每节课依然是50分钟。

  “个人工作室的优势是灵活,能尽可能发挥每个教练的特长;短板是没有大型健身房里那么完善的健身器械,有设备和场地上的局限性。”Jason坦言,他个人更喜欢健身房的硬件和工作室的“软件”。

  “工作室里会有更多的人情味儿,不管教练与教练之间,还是教练与会员之间,能够交流的时间更多了。这就像是大医院和小诊所的区别吧。”他说。

  现在,Jason保持着与健身房相当的工作量,月薪也能拿到一万出头。然而“自己给自己打工”的感觉,让他内心更加有动力。“在师兄这里再积累积累,我也想自己出去办工作室。如果不行,我就入股师兄的工作室。”

  而Kim对于未来事业的规划比较“宏大”,他想积累经验和资本,有朝一日,能够回老家开一家健身房。

  “我老家算是二线城市,那里全民健身的氛围远不如北京。看着周围不少人刚到中年就开始生病、亚健康状态,我想帮助他们,让他们至少稍微改变下观念。规律运动,科学饮食,总是对身体有益的。”

  Kim说,如今限制他最大的瓶颈,是自己懂技术、却不懂销售。因此在工作室,与关注教练教学技术的Jason不同,他更会留心观察工作室的运作和营销。“当然,会员来上课,肯定还是认真负责地教。”

  而对于依然被“困”在健身房的张悦,Kim小声说:“我感觉Jason已经把适合她的有效健身方法,都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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