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8年前，也就是2010年，我曾采访的一位江西籍计算机专家——衷仁保的故事，当时取的题目是《忆“三钱”》。近日，在整理采访笔记时，见到了当时的这篇文章，便整理在此，是为资料留存，更为纪念衷老与“三钱”的情缘。

　　一提到“三钱”——这个最初由敬爱的周恩来总理喊出的“别号”，人们便会肃然起敬地想到“中国导弹之父”钱学森、“中国力学之父”钱伟长、“中国之父”钱三强，他们三人一起既是中国科坛的杰出人物，也是世界顶尖的科学大家，为给祖国撑起一片安全的天空，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今年（2010年，下同）7月30日6时20分，钱伟长在上海逝世。至此，“三钱”这3颗科技巨星陨落。

　　10月31日，是钱学森逝世一周年祭日。为了缅怀祭奠这位科学巨擘，10月30日，今年73岁的我国著名计算机专家、原南昌大学计算机研究所所长衷仁保向本报独家展示了钱学森写给他的两封珍贵亲笔信，含泪回忆起其与“三钱”的难忘之交。

　　10月30日上午9时许，我如约走进位于省城昌大南院住宅区18栋二单元301室的衷仁保的家中。衷仁保回忆说，钱学森与他一共有5次通信，由于多次搬家，加上其书籍较多，有3封珍贵书信已记不起夹在哪些书中，只找出了落款时间为“1985.11.11”和“1985.12.6”的书信，但其他3封信的内容他也记得清清楚楚。

　　“我真的没想到，钱老的一封信让我直接从讲师越级提升为了教授。”衷仁保回忆说，1985年2月，钱老给当时在中南矿冶学院（现为中南大学）任教的他写来第一封信。当时，衷仁保非常惊讶，他没想到，时任国防科工委副主任的钱老会亲笔给他写信。在信中，钱老称在学术杂志上看到了衷仁保关于“公式推演”（也称计算机代数）的多篇研究文章，能从中看出他是这一领域的行家，并称自己在计算导弹飞行过程中的“摄动方程”时，需要运用“公式推演”，问他是否有时间做这一工作。

　　“在那个时候，高等院校从讲师申报教授，如果没成功，就自然失去副教授的申报机会。”衷仁保说，就在那一年，中南矿冶学院组织职称申报工作，由于他当时还是讲师，如果申报教授，需要一些过硬的学术成果，而由于衷仁保研究的“公式推演”在国内尚属全新课题，很多专家对此也不熟悉。在这种情况下，衷仁保向有关部门出具了钱老的这封亲笔信。之后，湖南省教育职称评审委员会的专家一致通过，将衷仁保由讲师破格提升为教授。“可以说，钱老的这封亲笔信，在职称评审过程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衷仁保说。

　　与钱老有了第一封通信后，衷仁保接连与钱老有过3次通信，也加深了钱老对衷仁保的了解。1985年11月，衷仁保收到钱老的第四封来信。在这封时间为“1985.11.11”的来信中，钱老写到“附上一个稿子，是为《中国大百科全书》人工智能分科的条目，作者是上海工业大学计算机系张锡令同志。张锡令同志自称对‘公式推演’并不在行，所以送给我看，其实我也是外行，您才是真正的行家，所以送您审阅修改……我已向张介绍了您。”

　　在衷仁保家中，我见到衷仁保参与编写、历经7年由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大百科全书》（自动控制与系统功能卷）。翻开这本已有些泛黄的大辞典，衷仁保指着参与该卷编写的科学家名单说，他当时虽然已经由讲师申报了教授，但还没有得到最后批复。“作为一个大学的小讲师，能和这么多科学大家参与该卷的编写，是我一生的荣耀。”衷仁保由衷地说。

　　钱老写给衷仁保的前3封信由于搬家等原因一直未曾找到，目前已找到的两封钱老的亲笔信则显得更加弥足珍贵。“你们看，钱老的信中无不透露出他的谦逊学风。”捧起这两封信，衷仁保感慨万千。

　　我注意到，在钱老给衷仁保的来信中，钱老称衷仁保都是用“您”的尊称。虽然钱老是科学巨擘，但他却对当时只是讲师的衷仁保说“您才是真正的行家”、“送您审阅修改”、“我不是‘公式推演’的行家，条目文字由您和张锡令同志定吧。但使我高兴的是通过几次通信能结识您这样一位学者，今后一定有机会向您学习”。

　　“我真的难以想象，钱老这样的科学巨擘，能对我说出如此谦逊的话。”衷仁保指着手中的两封信说，钱老最早给他写信时，他难以相信这是钱老的亲笔。后来，许多身边熟悉钱老的人告诉他，几封来信确实都是钱老的亲笔。“1985年，钱老已经是74岁高龄，那时候，钱老本身工作就忙，但他依然坚持自己亲笔给自己回信。你们看，信上的笔迹都有些颤抖，真的让我非常感动。”衷仁保说。

　　“一个困难的问题，从这个方向看是困难，可是从另一个看却是很容易。”衷仁保回忆说，钱老的这句话影响了他的一生。

　　上世纪60年代，为了更好地体现这一观点，钱老组织了很多科学家在北京西直门外的一个房子里，定期举办高级讨论班，时任中国科学院原子能研究所助理研究员的衷仁保只要有空，就会到高级讨论班去听课。自然而然，衷仁保从中学到很多东西。

　　1979年，我国实行改革开放政策。作为当时我国第四批公派赴美国留学的访问学者，衷仁保来到了美国纽约州伦塞莱尔多科大学（音译）。在做访问学者期间，受钱老学术观点的启发，他将研究方向定为“用计算机进行公示推演”，也就是将计算机运用到数学当中。

　　1982年，衷仁保回国后，一方面向国内各类学术杂志撰写文章推介这一学术课题，一方面向国外学术杂志撰写创造性研究文章加强交流。由此，他成为了我国“用计算机进行公示推演”课题第一人，由其编写的《计算机代数学》成为了我国多个著名大学研究生的必修课程。

　　去年10月31日，钱老这位科学巨擘，在历经人生的98个春秋之后驾鹤西行，衷仁保极度悲伤。“那时候，我难以相信钱老真的走了。虽然我与他有过文字之交，但一生从未谋面。”衷仁保含着泪说，其实当年在长沙工作时，国防科技大学很多朋友劝他，钱老对他如此关心，他应该去北京见见钱老。但衷仁保所想的是，钱老担任国防科工委副主任，平时工作太忙了，而且对于钱老来说，他只是小字辈，他真的不愿意去打扰他。没想到，这也成为了衷仁保的终生遗憾。

　　1963年，衷仁保在北京大学数学力学系数学专业毕业后，分配在中国科学院原子能研究所担任助理研究员。当时，担任原子能研究所所长的就是钱三强。

　　衷仁保回忆说，那时候，钱老特别忙，他们很难有机会见到他，但他们分配到原子能研究所的第一天，钱老对他们所说的欢迎辞令他记忆犹新。那天，钱老语重心长地对他们这些刚毕业的大学生说：欢迎各位新同学！现在你们站在一条线上起跑，我一发令，你们就跑，谁跑在前面谁就是好，不管你是哪个学校来的，北大也好，清华也好，都是一样。

　　“钱老对我们说的这段话不长，但从侧面能看出钱老‘不拘一格降人才’的作风。”衷仁保说。

　　“我和钱伟长有过两次见面，一次是1988年夏天在山东烟台的科技座谈会上，还有一次是1993年在民盟全国代表大会上，两次见面钱伟长见到我，都会关切地询问我的一些情况，让我倍感亲切。”衷仁保说，当年，他是民盟中央科技委员会的委员，而钱伟长则担任了科技委员会的主任。“最让我难忘的是在烟台的科技座谈会上，钱老和我们召开了多次小型座谈会，让我们畅所欲言，发表意见。”

　　衷仁保，1937年出生，江西南昌人，毕业于北京大学，原南昌大学计算机研究所所长、教授，我国著名计算机专家、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国家级有突出贡献中青年专家、省政协七届委员会委员、中国计算机学会理事、中国人工智能学会理事、江西省计算机学会副理事长，曾任中国科学院原子能研究所助理研究员、中南工业大学教授、江西工业大学教授、江西城市职业学院原信息学院院长、江西城市学院首席教授等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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