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行走在光阴里的人，难敌光阴催：鬓角黑发被它偷偷地染成白色，几根显眼地在镜子里嘲笑，而掉落在地的永远是大把青丝，心疼它无边落木萧萧下；细柳蛮腰何时容积变大，堆砌赘肉，失去瓶颈的曲线；小腹隆起，饭后一巡，只要轻弹它，摇旌呐喊，可成鼓面也不是十分夸张的事。

　　孩子上大学了，空闲时间充裕起来。偶尔晚饭过后还能在小区漫步道上走几圈，想牵手漫步的悠哉被先生快步的节奏打乱，故而兴致殆尽。跳舞去，跳舞去，一日同事相邀，想想广场就在附近，几分钟路程，去尝试也不错，于是每周抽出一两个晚上，将健身提上日子议程，一晃已过两月有余。

　　其实九十年代大学周末生活之一就是跳舞。我们跳的是交际舞，曾经疯狂到从校园内各系举办的舞会跳到校外的舞厅。怀念青春里闪烁的霓虹灯，忽明忽灭，明媚又感伤。就此别过青春的舞林大会，毕业后跳支舞几乎已成遥远的梦。我没想到如今我也在大妈们广场舞的队伍中，不再是两个人配合翩翩起的舞，而是一群人的各自为舞。以前远远地望她们，感叹自己是上班族、陪读母亲，徒有羡鱼情。偶尔散步路过，拉先生的手旋转几圈，以忆青春之殇，以解无奈之愁。如今置身其中，有了别样的感受。

　　健身舞五花八门，我们跳的是“佳木斯”，其实就是广播体操。极易模仿其形，一整套用心跳下来会大汗淋漓。大部分是以脚蹬登山步为支点，手臂配合：伸展两臂，上下翻飞；体转运动，屈臂转身；手搭肩膀，左右摆动；叉腰摆髋，不急不缓。诸如此类。我喜欢在“向前进，向前进，战士的责任重……”《红色娘子军》配乐中，昂首阔步，手臂自然前后摆动，之后左手叉腰，右手侧伸，或是右手叉腰，左手侧伸，如此循环下来，再左蹬腿，右蹬腿。铿锵悦耳的旋律中，我似乎成了红色娘子军中的一员，豪气满怀，“扛枪为人民”……

　　音响较大，但很快隐没于城市的繁弦急管中。配曲多是一些流行音乐，凤凰传奇的较多，有《拜新年》《大声唱》《光芒》《我们的歌谣》等，有的动感强，有的抒情味浓。甩胳膊踢踢腿中，听听歌词也是一种享受，“拜新年呀拜个吉祥年，红红火火亲亲切切感动了春天”“回忆再美好，也只是曾经，守护是我们彼此的约定”，朴实的就像队伍中的大妈们。

　　队伍不年轻，许是这套健身舞适合中老年，花样不多，旋律适中。跳得出色的是领头一大姐，除了自带音箱外，还教大家，偶尔转身示范几个动作之间的差异。等领头大姐一来，聊天声止，队伍自觉排开，音乐响起，快乐健身舞开始。

　　很快，我发现队伍动作参差不齐，极少数人动作较为规范，能踩准节奏跳，而很多大姐只是过来“出汗”的。她们跟着队伍走，没按旋律，手舞足蹈，自得其乐，过往的青春与美丽是流水轻烟，岁月“馈赠”给她们的是花白头发，臃肿身形。或许她们和我母亲一样，只是暂时离开乡村随子女进城带孙儿，开启另一种耕作。城市寸土寸金，没能让她们手挥锄头、肩挑番薯，她们的四肢束缚在防盗网密布的楼房里，白天陪孙儿上学，负责好一家老小的三餐，只等晚上收拾家务完才得闲出来小聚、健身。不知道夜色中的直臂回环、伸展下摆、平屈侧伸腿等动作，在她们眼里是不是就是温习乡间劳作？更多时候，她们心里想的是不是周末得闲回乡，与邻里乡亲眉飞色舞地说说小城见闻，顺便到自家田里看看芋田里要不要再引水，几时挖得芋头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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