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3月17日下午3点,接到永恒夏季国际会所报案,称跟供货商打起来了,有人受伤。
永恒夏季是龙山区数一数二的养生会所,以水疗为主,一直比较守规矩,生意兴隆。
来到会所后门的收货通道,看到一帮穿百色制服的保安,围着一辆广西牌照的蓝色中型厢式货车,旁边蹲着个黑瘦的男子,台阶上坐着一个保安,捂着头,衣服上有血迹。
经理迎过来说,这个广西厂子给会所送了些次品过来,我们扣车不让走,司机就发急,用方向盘锁打了我的人,头破了。
我指了指,说,你带受伤那个人去医院包扎,开好诊断证明,自己来派出所。打人那个,我带回去。
我叫李壮根,男,23岁,广西壮族自治区河池市茂源乡大桐村3组人,在我们村原香酵素制品厂打工,厂里主要生产酵素浴用的粉末。我往这边送货已经好多次了,从去年开始,两个月左右送一次货,每次都是送到永恒夏季会所。上次来是1月初,快过年的时候,都很顺利。可这次过来,他们说货有问题,扣着车不给走。他们又不是警察,凭什么扣车,我就想开车往外冲,他们抓着我,我就用方向盘锁打了一个保安,没怎么用力。
做完李壮根的笔录,保安经理和被打的保安来了,诊断证明上写着,头皮挫裂伤,小于2厘米。典型轻微伤。
我把双方带到调解室,对李壮根说,赔医药费还是拘留,自己选。又对保安经理说,先把打人的事处理了,货物嘛,派出所管不着,还是得去找质监。
内勤兼所花陈晓姗见我办事麻利,笑着调侃我说,彭坚,永恒夏季的酵素浴可是很出名,什么时候请你去享受享受?
意外发生在一个月后。4月20日上午,分管刑侦的副所长通知我去质监局找质量检验所的张华副所长。
我来到质监局找到张华副所长,一个40多岁,戴高度近视眼镜,头发花白的男人。
我表明身份,他从镜片后面深邃地看了我一眼,说,麻烦你过来一趟,我们也拿不准是不是应该报案。
来到检验所的化验室,用物证袋装了一小袋酵素粉,张华又带我看了装这些酵素粉的车,还是那辆蓝色中型厢式货车,货柜里整整齐齐垒着巨大的塑料收纳箱,满满一货柜,全是这东西。
王铮说,这个不用做DNA,在实验室做个人体组织实验,就可以分辨出人体组织和动物组织。
跟他进了实验室,防护服、护目镜、口罩、手套,穿戴整齐,我在旁边看他捣鼓。他往操作台上的酵素粉喷了些试剂,用蓝光照照,又喷另一种试剂,紫光照照,反复几次,然后带我出了实验室。
他说,很少,不仔细翻找看不出来,像是加工原料时无意掉进去了什么猫啊狗的。
如果真是一只猫或者狗的事,肯定立不了案。但养生会所的酵素粉里有动物组织,够离谱的,还是得查查。当天就传唤了永恒夏季会所的总经理。
我叫张婧,女,33岁,永恒夏季国际会所的总经理。这批货是做酵素浴的材料,香柏木粉,从广西河池进的货,上次打伤人的事情我知道。
酵素浴又称酵素风吕,是一种独特的酵素养生温浴。酵素是生物中带有催化作用的蛋白质,促进生物体内的有机反应(分解、合成、……
行行,我说人话。这个呀,酵素浴是日本人发明的玩意儿,就是把木粉、糠粉装满一个大木池子,在里面拌上发酵粉,自然发酵发热,顾客来了,我们就把他们埋在池子里,捂汗,据说能减肥、养生,我们会所做了有四五年了,挺受欢迎。
我知道了,难怪这批货怎么闻味都不对,都说没有以前的香,原来不是以次充好,是加了料啊!彭警官,这事可不能传出去,被外面人知道,谁还来我们那做酵素浴,恶心死了。
半个小时后,永恒夏季的保安送来两包酵素粉,告知分别是去年11月份和今年1月份送来的两批货的样本。我打开包装闻了闻,锯木灰的气味,但又不像以前闻过的那样清新自然,里面夹杂着一股酸腐味。
她说,酵素嘛,就是要发酵,发酵其实就是腐烂的一个环节,滋生大量微生物,所以会有酸味,如果是谷糠做的粉,气味会更大,很多顾客受不了,所以我们选柏木粉。
我又闻了闻最近这包,说,不对啊,加了料应该味道更重,怎么感觉清淡了很多。
他看了看那3包粉末,先闻了闻最近那包,闭着眼睛没说线月份那包,刚把鼻子靠近粉末,眉头一皱,呼地往后一仰,茶水洒了我一身。
派出所迅速报告分局,特警临时查封了永恒夏季会所,刑侦技术中队带装备全员入驻,市局刑警支队也下来人支援。
经查,永恒夏季从2013年开始经营酵素浴项目,初期酵素粉供应商为江西抚州的一家工厂,生意一直不温不火,从去年4月开始换由广西河池的厂商供货,由于广西的酵素粉香味独特,很受顾客的欢迎,到了要排队做酵素浴的程度。
前期,广西的酵素粉质量保持稳定,到了今年1月份,送来的那批货质量开始下降,被顾客投诉过,到3月份送来的这批货,顾客反映更差。
根据检验结果,江西供货的酵素粉,均未检出动物或人体成分;广西供货的酵素粉,从去年4月、6月的2批酵素粉样本中,检出动物尸体碎屑;去年8月、11月、今年1月的3批酵素粉样本中,检出动物尸体碎屑,同时检出人体组织碎屑;今年3月的这批样本中,检出少量动物尸体碎屑,无人体碎屑。
可以断定,在去年4月到8月这段时间,在广西河池的这家酵素粉生产厂里,发生了一起性质恶劣的碎尸案。之所以说恶劣,不仅在于碎尸本身,更在于处理尸体碎末的方式。至于这些动物尸体碎屑是怎么回事,还难以断定。
好笑的是,深受永恒夏季顾客喜爱的酵素粉的批次,恰恰是混合了人体和动物尸体碎末的货,不知道那些美丽的女子被人和动物的尸体碎末埋起来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感受。
跟广西河池警方联络之后,4月25日得到答复,茂源乡大桐村的这家酵素粉加工厂实际是个家庭作坊,由夫妻俩雇人自营,他们买了干燥机和粉碎机,利用周边伐木业发达的便利,粉碎木头生产酵素粉。据村治保会反映,3月20日夫妻二人就关闭工厂去百色了,说是老婆的娘家有事,至今未归。
4月27日清晨,我跟刑警队的袁文康,带着一大堆物证,开车前往广西出差。
我们走梧柳高速,转汕昆高速,换着开了8个多小时,下午3点多到达河池市公安局。
河池市公安局刑警支队热情接待了我们,第二天由副支队长罗玉浩带队,来到茂源乡派出所,汇合后,十多个民警开着五六辆警车,浩浩荡荡来到大桐村,找到了大山脚下的原香酵素制品厂。
工厂就是两间简陋的砖瓦房,一个是干燥车间,一个是粉碎兼打包车间,厂房外面横七竖八地堆满了各种木材。我们穿过木材中间的小路,来到厂房门前,门上挂着铁链,已经上锁。
一股浓重的霉烂气味扑面而来,满地木屑,黑沉沉的干燥机张着巨口,后部连接着下沉式的粉碎机的履带。履带的作用是把干燥好的木材送入粉碎机钢牙啮合的旋转面,进行粗碎。粗碎后的原料自动送入研磨部,再出来的就是碎成细沙一样的颗粒了。这些颗粒被装进透明塑料收纳箱,装车运走。
治保主任介绍,我们这边柏树多,自打城里兴起酵素浴养生,很多人搞起了碎木厂。这家是2016年年初开的,厂主叫刘东贵,他老婆叫王葵香,买的二手机器,生意不错。
王葵香娘家在百色,这次说是回去奔丧,一家人,带女儿一起走的,一个多月了也没回来。前几天按派出所指令联系过刘东贵,但他手机欠费停机。
他说,我那次去深圳送货,货物被扣了,回来后告诉了他们,第二天他们就不见了,说都没跟我说,害得我第二天白跑一趟。
他说,以前有,这几年来来回回换了几个,去年有个贵州过来的靓仔做了一段时间,可能是嫌工资低,自己走了,后来老板就不再雇人,都是一家三口自己做,我负责送货。
他说,聊过天,都叫他雄仔,身高1米75左右,黑胖,对了,他右手臂上纹了一只蝴蝶。
罗玉浩副支队长说,蝴蝶是苗族的图腾,估计这个贵州来的雄仔是黔南苗族人,但黔南两头还有黔东南和黔西南,都是苗族聚居的地方,信息太少,不好查。
最后决定分两头查,一方面河池刑警派人带我们去百色找人,另一方面发协查函去贵州黔南、黔东南、黔西南三个地区,寻找这个雄仔的线索。
如果牵涉命案,案发地在河池,按地域管辖原则,河池警方才是案件的主办方,我们倒成了配合办案,大家能明显感觉到罗玉浩副支队长的急迫。
我叫刘东贵,男,49岁,广西壮族自治区河池市茂源乡大桐村5组人,我老婆叫王葵香,女儿叫刘晴。我早年在广东东莞打工,赚了点钱,2016年过年就没再出去,买了两台旧设备,在家里开起了酵素粉厂,主要把低价收回来的柏木干燥,研磨成粉,通过以前在广东认识的朋友,卖给那边搞酵素浴的客户。
干这行是个力气活,粉尘也大,雇了几个人都嫌太辛苦,辞工走了。到了2016年10月,来了个贵州的打工仔,叫雄仔,人长得高大,干活肯卖力气,人也安稳,从没埋怨过工资低,我们都喜欢他,一直留他在厂房里住着,包吃包喝。没想到,这不是个好人。
去年春节那天,我专门买了一条卤狗回来,犒劳大家一年的辛苦。那晚我和雄仔都喝了很多,就躺下睡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女儿的哭喊声,老婆也不在身边。我顺着声音摸到厂房里,看到那个畜生正把我女儿压在床上,撕扯我女儿的衣服。我立即扑上去制止他,他力气很大,被他一把推开。
我头撞在干燥机上,迷糊了一下,在地上摸到了钩木头的铁钩子,我就抄起钩子狠狠砸在那个畜生的后脑上,他倒在地上就不动了。
我们三个吓坏了,想着要不要报警。但我壮着胆子上去查看雄仔,发现他的后脑袋被我砸了一个坑,脑浆子都流出来了,肯定是死了。
我说不能报警,一报警我就要去坐牢,我不想坐牢。而且他并没有强奸成小晴,我的罪责很大。
于是我就想办法。最后我想到,把尸体毁了,干燥机和研磨机是现成的,把尸体磨成粉,掺和在木粉里,应该没有问题。我没有把想法告诉她们,只说我有办法,叫她们放心。
出于谨慎,我决定分步实施计划。首先是把尸体藏起来,放在家里的冰柜里;然后打电话给广东的朋友,说之前那家养生馆规模太小,想换一家规模更大的客户,价钱低点没问题;接着我去市场上买了些刚杀的新鲜狗,先试着把狗干燥,研磨成粉,掺进木粉里,找准量,主要是防止被人发现。最后才是尸体。
去年4月,广东的朋友帮我联系好了深圳一家叫永恒夏季的会所,吃货量比较大。我先把掺了狗尸体粉末的酵素粉供了过去,紧张地等待了3个月,没有出事。我放了心,开始往里掺人的尸体。
按照我摸索出来的配比,不能一下把雄仔的尸体掺进去,我就把尸体分解成了3部分,手臂和头一份,两条腿一份,躯干一份,分别掺进了2017年8月、11月和今年1月的三批货里。
送出最后一批掺了尸体粉末的货之后,我觉得事情结束了,但为了防止万一,我在今年3月的货里还是掺了少量狗尸体的粉末。没想到,深圳那家会所反而不满意了,说我的货有问题,整车货物被深圳扣了下来。司机回来跟我一说,我就感觉要出事,带着老婆和女儿跑来了百色。
我知道只要事情败露,跑到哪里都没用,但我也许是想躲避那个恐怖的地方,最后过一段安静的日子,等待警察到来。
随后河池市警方立案侦察,刑拘刘东贵,又查明了雄仔的身份,经比对我带过来的酵素粉末里的人类DNA,跟雄仔的吻合。
罗玉浩说,你们离开后第5天,刘东贵的女儿刘晴来到茂源乡派出所,说是要自首。
刘晴供认,真相并不是刘东贵说的那样。那天晚上,刘东贵和王葵香都喝了酒睡下,雄仔来到刘晴的房间,捂着刘晴的嘴,把她拖到厂房里,实施强奸。刘晴挣扎呼喊了很久,但没人回应。当时雄仔已经得逞,他在刘晴身上弄了十多分钟。
在雄仔的时候,刘晴摸到了身边的一块很尖的碎木,猛地插进了雄仔的眼睛。
雄仔挣扎了一会就死了。刘晴一直呆在厂房里,先是害怕,后来开始想办法,直到想出用干燥机和粉碎机处理尸体的办法。
刘晴计划好,就去叫醒了父母,三个人大哭了一场。刘东贵表示,全部由他担起来,绝不能让别人知道刘晴被强奸,更不能让刘晴去坐牢。
罗玉浩说,刘晴在当晚想出处理尸体的办法后,趴在尸体上咬掉了雄仔的一只耳朵,自己一直藏着。刘东贵只知道刘晴在挣扎时咬掉了雄仔的耳朵,而且找不到了,并不知道刘晴把它收起来了。
这点说明,刘晴是案发现场对雄仔下手的第一人,而且刘东贵无法解释这只耳朵为什么会在刘晴手里。
我情绪有点失控,大声说,一群法盲,如果第一时间报警,认定雄仔强奸,刘晴正当防卫,这不是最好的结局吗?为什么要毁尸?自己害自己!还有,就算毁尸了,这个女孩也浪费了她父亲的一番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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