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60年代生人,最近她的生日将近。我寻思着给她买点礼物,老婆给我提供了一个思路:送点母亲年轻时代的旧物件吧。
闲鱼上的旧物五花八门,横跨各个年代,从衣食住行,到文娱消遣。每个旧物,都带着属于自己时代的特征。许多人在此晒出旧物,不为交易,只为回忆,一些人会在旧物照片后写上一句“旧回忆,仅交流展示”。
我在旧物堆里越翻越起劲,从母亲年轻时的70年代,一直翻到我童年时的90年代,欲罢不能,一连翻了好几天。
近几年,随着自己日渐步入中年,我越来越喜欢在网上翻看上个世纪的老照片。翻着翻着便很是感慨:小时候总觉得千禧年还很遥远,不觉中,20世纪已是19年前的事了。
直到最近这几天,我才意识到,除了老照片,另一个能批量找回中国人对上世纪记忆的地方,大概就是闲鱼了。
母亲年轻时的70年代,一分钱纸币还在市面上普遍流通。十几年后,它们中的许多会成为孩子们手中的纸飞机。
当时一台缝纫机的价格是150元,是当年妈妈、奶奶的宝贝,直到90年代末,许多人还放在家里舍不得丢。
一辆自行车的价格也在150到200元之间。但显然自行车对人们的吸引力更大,毕竟,你不能骑着缝纫机上街炫富。
所以,这位闲鱼卖家说的“最多可乘坐5人”,还真不是一句玩笑话。当时拥有自行车的家庭,都把它当作全家人的代步工具,父亲握着方向盘,母亲坐在后座上,怀里抱着一个孩子,车横梁上再坐一个孩子(有时是两个),一家人就这么晃晃悠悠地出门了。
那时坐在横梁上的孩子,如今也早为人父了,但一看到自行车,被横梁咯得屁股疼的记忆,就又涌上来了。
不同于今日,那时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想要的东西。且不说买自行车得有工业券,穿衣要布票,就连最重要的粮食,也是凭票供应的。
闲鱼就有一位卖家,屯了成堆的粮票,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凭借粮票的收藏价值飙升,走上人生巅峰。
计划经济时代,中国各地发行过许多种不同类型的粮票,有些粮票发行量少,十分稀有,升值空间就大。反之,有些粮票发行量极大,收藏价值并不高。
时间进入80年代,人们在日渐宽松的环境中,开始了个性张扬、理想主义的10年。
蛤蟆镜、喇叭裤成了80年代时尚青年们的标配。而闲鱼上闲置的老旧收录机,在当年可是他们的装逼利器。
扛上一台双卡收录机招摇过市,此类在今天看来无比村炮的行为,在当年可是非常拉风的。
今天热衷于跳广场舞的大妈,大概都是80年代的潮人。不信吗?可以看看这位闲鱼卖家模仿的80年代时尚女性。
正当我们年轻的父母辈个性张扬的同时,靡靡之音开始传入,邓丽君的磁带被视作宝贝,一时走私、翻录成风。
80年代的肆意张扬中,也不忘带着古老的做派。那时许多单位的会计,和商场里的售货员,还在用算盘结账。他们还不知道,这个伴随了中国人1800年的计算工具,在改革开放中,只用了不到18年,就在应用领域被彻底淘汰了。
只不过,对小学生们而言,珠算作为一项课程,一直到2001年,才从数学课堂上退出。
对孩子们而言,80年代的娱乐方式可谓荒漠化,若不提私下流传的手抄本,唯一能当作精神食粮的,只有小人书了。
在生活上,虽然匮乏的时代已经过去,但又离小康太远,以至于今天早已是家庭必备的冰箱、电视、洗衣机,在当年被称为“结婚三大件”。妈妈曾告诉我说,当时有人找她提亲,说媒的人特地强调:“他家里有电冰箱。”
如今,或许只能在闲鱼上看到这些老古董了。要知道,当年一台双开门的海尔电冰箱售价3780元,是许多人好几年的工资收入。
那时很多人的月工资都只有几十块,大白菜3分钱一斤,大米2毛钱一斤。所以100元很经花,能买50斤猪肉。
对生于80年代的年轻一代而言,这10年间发生的一件重要的事情,便是全国推广眼保健操。
直到这几年,网上又掀起了“眼保健操到底有没有用”的争论。不过,反正当时也没几个人认真做的,近视的朋友们好好反思一下自己,当年做眼保健操的时候,是不是都睁着眼或者咪咪眼,偷瞄班里心仪的小姑娘。
1989年3月,诗人海子在山海关卧轨自杀。此时,距离他写下《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只过去了短短2个月。
在那首后来脍炙人口的诗里,海子赠予陌生人所有他能想到的最美好的祝福,唯独没有祝福他自己。
要形容高歌猛进的90年代,若用王小波的话当注脚,那就是“一切都在无可挽回地走向庸俗”。一个叫赵本山的小品演员也火了,他的“改革春风吹满地”如今是90后00后热捧的说唱。
要不怎么说赵本山是人民艺术家呢。人们终于大大方方地走向功利,把精力放在发财上。拥抱物质、回归生活,小日子从未如此骚动。
挂历再一次成了90年代声色犬马的注脚。比起80年代的保守画风,90年代的挂历女郎可谓热情奔放。
随便翻开一本90年代的挂历,各种异国风情、泳装美女挤满眼眶。难以相信这是一个几年前还会有人在大街上剪喇叭裤的国家。
而当时这样的挂历,许多家庭都堂而皇之地挂在大厅里。家里的小男孩们也算是童年有幸了。
更有甚者,彼时台湾地区发行一张闽南语专辑,名曰《十二大美女海底城泳装歌唱秀》,内容即歌手幕后代唱,泳装模特前台对嘴型的舞台秀。
这张专辑不仅流行于台湾,在福建地区也大受欢迎,各种翻录、盗版不绝。当时若能在电视上听见闽南语歌曲,画面多半是这几个泳装模特。除了一位“主唱”在前对嘴型外,其余美女也不能闲着,必须站在“主唱”身后徐徐摇曳。
但身处90年代的人们,在勇猛精进的同时,也感到了许多不适。因为勇猛精进,就意味着有人一马当先,有人不幸掉队,然后穷尽一生也追不上。
90年代初的大哥大重达一公斤以上,揣着它上街,相当于随身携带一块大砖。而其自带的电池只能支撑30分钟的通话时间。
当时一台大哥大的售价高达两万元以上,而当时城镇居民的人均可支配收入是1700元(全年)。
不管大人世界如何声色犬马、阶层分化,孩子们的90年代是色彩斑斓的。原因很简单,90年代,大量国外动画片得以被引进。
当年他们可能还不懂得宇宙是什么,但已经会在电视机前高喊“燃烧吧!我的小宇宙”。
在后来的岁月中,这个蓝胖子的名字从机器猫变成了小叮当,又变成了现在的哆啦A梦。那个性格懦弱又善良,喜欢穿黄色衬衫的男孩,也从康夫成了大雄。
但是那年看动画片的孩子们没有变,从那时起,他们就一直等待着22世纪,想象着竹蜻蜓和任意门,谋划着届时该向哆啦A梦要点什么宝贝。
90年代,后来被许多家长咒骂的“电子”才初出茅庐,并狡猾地将自己披上了“学习”的伪装。如今,你仍可以在闲鱼上发现这个初代恶魔的身影!那么多年过去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的耳边仍会响起那可怕的嘶吼声——
对!妈妈!就是它!就是这个恶魔!它耽误了我的学习,本来我该是个多么有出息的孩子啊!
到了1999年,另一个世纪末的恶魔诞生了!它以排山倒海之势,全面摧毁了90年代孩子的心智。其影响至今仍难以消除,当年那些受害的孩子们,尽管已经步入中年,秃顶了,脂肪肝了,但仍会在闲鱼上苦苦徘徊,嘴里痴痴念着——
这就是当时红极一时的小浣熊水浒卡,多少孩子为了集卡,不要命般,十几包十几包地买方便面,然后抽出卡就把面丢了。
当年,从口袋里猛地掏出一叠水浒卡,那种观感,不亚于今天掏出一叠百元大钞。
只可惜,那时互联网还不发达,长大之后我才知道,水浒卡是一代人的共同记忆,受害者可能高达数千万人。
不知不觉,21世纪已经快过完五分之一了。这些年,我们送走了樱桃小丸子,我们把很多事情搞砸了,却没有哆啦A梦来帮我们收拾烂摊子。
再过93年,哆啦A梦就该诞生了。只是在此看这篇文章的我们,大概都不会活到那时。当世界上没有了我们,或许我们的旧物还会在闲鱼上流转着,被某一个我们素未谋面却志趣相投的灵魂收藏着。
或许,闲鱼就是属于我们这一代人的四次元口袋吧,里面装满了我们的所有梦想和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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